“平儿,你去看着些,那些字画都好好地包了,一张也不许少。还有素日福哥儿练的字,也收好,别叫小丫头们乱塞!”凤姐儿站在一团乱的房间里指挥,“安儿,你去把咱们常用的那些东西收了,有些不大用的一并封在那大箱子里。”
程姐儿无精打采地趴在桌子上,头也不转,只剩一双眼睛滴溜溜地盯着凤姐儿:“姐姐,你就再住些日子吧,不是说那边还要收拾几日吗?”
凤姐儿捏捏她的脸:“我就是晚走几日,你也不能跟我一处了。二婶不是说了,你外祖要接你去住些日子呢。”
程姐儿叹口气:“哎,我就顶不愿意去外祖家,我那大表姐一点儿不像咱们武将家的姑娘,说话细声细气的,动不动就在外祖母那里告我的黑状!”
“那你外祖母可训斥你了?”
“怎么可能?外祖母就这样——”程姐儿学着李老太太的样子,“‘环姐儿啊,你是大姐,当给弟妹做个表率才行,不可学你那姨娘。好了,快去玩吧’大表姐就红着脸跑了。”
“你外祖母这样向着你,你还生什么气?”
“外祖母好,大表姐却烦人!”程姐儿皱着脸挥了挥手。
一本正经的小大人儿样子逗得凤姐儿忍俊。
张氏原是打算凤姐儿满了八岁就自己一个院子住去,也慢慢学着如何管理下人,料理家事。只是没想到出了分家一事,那时离出府不过两年,张氏便没令她搬。此时凤姐儿仍住在翠柏居东厢房,这会子忙忙叨叨正是为了明日出府事宜。
说来王子胜一家过了年便该搬走了,只是王子腾夫妻苦劝,只道天寒地冻,没有这个时候搬家的道理,硬是留到了开春。
正巧王子胜也到了启复的时候,他去故友那里拜会一番,谋了个外任,折子已经批下来,只等着上任了。
一家人忙乱着收拾东西,不过是把一些不常用的搬到新宅子里,常用的还要跟着去任上。
离府前,王子胜携妻儿给王母磕头,王母也不大理会,只是摆摆手。
王子胜磕头道:“多谢母亲养育之恩,如今儿子就要走了,且又是外任,不知多少年才能再见,还望母亲保重身体。”
王母端茶的手顿了顿,道:“你去吧,去了之后好自为之。家里不能帮你,你也不要做出什么事来,带累祖宗名声。”
许是临别了,王子胜倒从这尖刻之言里听出些关切来,不由得红了眼眶,带着一家人又磕了头才走。
那程姐儿早已哭得泪人儿一般,拉着凤姐儿不叫走。奶妈子一个人拉不住她,桃红抱着她的身子,奶妈子又跪在旁边掰开手,凤姐儿这才挣脱出来。
“凤姐姐不走——”
凤姐儿眼见程姐儿哭得脸色通红,一抽一抽地喘不上气,心中也酸酸涨涨。她安慰道:“我走了还时常给你写信,你要听话。”又对奶妈道,“姐儿哭得这样,别让她送了,你快抱她回去,别叫她哭坏了。”
奶妈便去看李氏,见李氏点头,硬抱着程姐儿走了。
王子腾这才道:“大哥怎么跑到盛州那边去了,虽说是龙兴之地,到底偏远了些。”
王子胜道:“这都是圣人的恩典,没什么不好的。我看这几年老圣人和圣人……你在京中须得多多注意才是。”
这边兄弟话别,那边李氏也对张氏垂泪道:“咱们妯娌这些年,虽说前些年不大和睦,我却知道多是我的不是,大嫂如今要走,千万别怪罪我。”
张氏握着她的手亦垂泪道:“这是什么话,家常过日子磕磕碰碰本是常事,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拉拉杂杂说了一通,王子胜方道:“如今不过是先去那边宅子,去盛州还有些日子,快别闹得这样,叫人看了笑话。回头想见了,不过是抬腿儿的功夫!”
说得几人都笑了,这才送着出了府。
凤姐儿的新家离王府祖宅近便得很,不过隔了两条街,乃是一幢四进的宅子。
凤姐儿坐在轿子里行了不过一刻钟便落了轿。王子胜道:“今日咱们搬新家,从正门进去方好。”
丫头忙上来给凤姐儿带上围帽,扶着她的手下轿。
凤姐儿隔着纱巾抬眼看去,朦朦胧胧地看见“王宅”二字,黑油的大门敞开,两边两座石狮子。
王子胜当头迈步,张氏一手扶着丫头,一手拉着福哥儿跟着,凤姐儿跟在张氏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