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丰七年,广州城外的炮声已经停止,但是城里的枪声还时不时响起。
几个穿着红衣白裤的龙虾兵,端着步枪保持戒备姿态行进在广州街头。
“who'sthat?don'tove!”
突然他们冲着一条巷子喊了一声。
“不好,夷人追上来了!”
阴影中几个看不清容貌的中国人叹息一声,立刻往巷子深处钻去。
他们此时惶惶如丧家之犬,但不该嘲笑他们,只因为他们没有投降,所以他们要逃。
讽刺的是,他们并不是清军正规军,只是林福祥组建的水勇,性质上是乡勇,类似后世的民兵。英法联军入城,他们选择了撤退,不是他们不想打或者不敢打,而是因为正规军投降了。
在四千多英法联军的攻击下,广州将军穆克德讷率领包括八旗兵在内的上万正规军投降,这些不愿意投降的乡勇,则选择了撤出城外,但是此时洋兵已经入城,城里情况混乱,他们只是乡勇,并没有太好的组织性和纪律性,所以撤退变成溃退,部队完全的打散,成群的四处乱窜,运气好的能跑出城去,运气不好的要么被俘,要么被击毙。
四个龙虾兵追进了巷子,但是他们似乎不太愿意深入其中,因为即便是白天,这种三尺宽的小巷子里也显得黑洞洞的,让人本能的感到不安全,于是选择了在巷口瞄准开枪,一排枪响,顿时有惨叫声传出来。
三个中国人,一个捂着膀子,一个已经倒在了地上,另一个正在试图去扶倒地的同伴,却被同伴一把推开。
“我不行了,你们别管我,快走!”
“鬼子追上来了!”
捂着膀子的同伴警告了一声。
那个被推开的同伴急匆匆道:“朱二,哥哥对不住你了,如果你死了,你老娘我来养。如果你能活,我们在老地方等你,这辈子就是亲兄弟。”
朱二看到同伴说完立刻飞奔离开,虽然知道这是最好的结果,自己是走不了了,兄弟能活下去也是庆幸,可是心中却颇不是滋味。
但却怪不得同伴,只怪他们倒霉,八旗和绿营投降之后,他们一路走僻静的小巷逃跑,眼看着快要出城了,却被洋兵给追上。一通乱枪,打伤两人。
朱二不是不想活,只是他浑身上下使不上劲,根本走不了了,与其连累兄弟,还不如让他们逃命去。
朱二感觉到自己腰上钻了一颗子弹,如果懂得医学知识他就会知道,他的腰椎中弹,伤了神经系统。
只有手臂还能使劲,他盲目的爬着,几步外是一个小门,大户人家开在小巷中的偏门,他的手刚触及木门,身后的脚步声已经接近了。
对方很小心,显然他们也不想在这黑暗的小巷中跟中国人遭遇,朱二心中略感到欣慰,这意味着他两个兄弟逃了。
但他自己却走不了了。
洋兵嘴里乌拉乌拉说着他完全听不懂的话,他努力反转自己的身体,背靠在门上,这时才看到自己已经被四个洋兵围了起来,明晃晃的刺刀在他眼前晃动。
对方大声吼着,但他听不懂,他猜想不是什么好话,此时他心中也怕,但还是鼓起了一腔勇气,大声骂了出来。
“鬼子,老子艹你们八辈祖宗!”
刚刚喊完这声带有英雄色彩的话,他就被四把刺刀同时刺中胸口。
痛倒是不痛,遭受这种程度的创伤,人反而不会觉得痛了,却有发热,憋闷的感觉。
朱二知道自己活不成了,用尽最后的力气喊道:“老子十八年后——”
话到这里突然中断,他感到胸口一凉,憋闷和发热的感觉消失,因为洋兵拔出了刺刀,也抽走了朱二最后的力气,朱二身子一坐狠狠的撞在木门上,眼睛睁的老大,嘴里不断的涌出血沫。
洋兵这才放过了朱二,其中一个人喊了一声,他们又追了上去,显然他们并不打算放过两个逃走的中国兵勇。
洋兵的脚步声渐渐消失,朱二虽然还睁着眼睛,但已经完全没有了生机,半个身体靠在门上,这时候门突然打开了,一个脑袋正在小心的打算探出门外,突然朱二的身子就倒了进去。
“哎呀,这脏东西,快弄走,弄走,别脏了了家里!”
一个管家模样的五十来岁老头厌恶的喊着,两个二十来岁家丁模样的下人就要动手。
“住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