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悦从短暂的怔愣中迅速回过神, 底气不太足地望着他:“你说什么。”
林现偏头反问:“你觉得我在说什么?”
他走到那堆破铜烂铁前,显示屏上的“冒号”还在苟延残喘地闪动。
“仿真道具, 淘宝上大概一两百能买到——你一个高中生, 日常开销应该有限, 能做到这种程度也算是破费了。”
艾笑眼里冒出疑惑的神情, 目光在“□□”和谭悦身上来回移动, 表情一时间有点复杂。
后者抿嘴半天,不服气地回驳他:“也许是绑匪弄来吓我的啊,你怎么能一口咬定是我在演?”
林现转过身, “之所以说你在演,是因为你们拍的那个恐吓视频——
“歹徒持刀走过来, 你连看也不看他一眼,从头到尾只顾着对手机镜头做表情。
“普通人遇险时往往关注的是凶徒和凶器, 会有这种反应吗?除非你一早知道,他根本没有威胁。”
说着, 他翻出视频播放给她看,同时指向画面里的一处。
“这柄刀, 家用削水果的,单凭它的长短和厚薄程度捅进毛衣里估计就该卷刃了, 更别说能造成那么大的出血量。”
谭悦欲言又止地张了张口,远远地盯着屏幕不吭声。
“我一开始想过勒索的人可能会是你同学,但还没觉得你有参与。直到刚刚在下面, 看见这栋楼的标识。”
林现把手机收起来, “洋城三中的旧校区A栋, 你前不久才提过。”
谭悦:“……”
她怎么就那么多嘴呢!
“把交易时间定得这么短,应该是为了不让艾笑惊动警察吧?你开口只要五万,因为知道她的经济情况只给得了这么多,筹钱也快。”
囊中羞涩的艾笑听到这里内心很悲凉。
竟不知此刻该喜还是该忧。
林现上前去,替她解开了手脚的绳子,“那个在后面用鞭炮炸井盖的是你男朋友吗?”
谭悦终于放弃抵抗,自暴自弃地翻起白眼:“是我弟弟。”
然后又补充:“干的。”
艾笑:“……”
还差点忘了,这个年龄段的小孩普遍有爱认亲戚的习惯。
“你小小年纪要那么多钱干嘛?”她半天之内做了回过山车,整个人都风中凌乱了,“你……你要真缺钱可以开口找我借啊!至于搞这么一出吗?如果闹大了让学校知道,弄不好会被记过的!你不想读大学了?”
“她应该也不是为了钱。”谭悦从被揭发那刻起就闭嘴不说话,反倒是林现开了口,“还是想借此机会,让你帮忙去找何子谦吧。”
艾笑始料不及地一愣。
谭悦做这个计划,其实构思得很简单——这就跟小孩子向大人要东西一样,一哭二闹三上吊,自己受了委屈,父母看见了总会心疼,那么两个人抱着哭一场,再提点无伤大雅的要求,比起绑架吃□□,这点小事也就不值一提了。
她原本是打算把自己弄得凄惨一点,为此还可劲儿的用棍子自虐了一回,甚至拿小刀割腕——划破一小张油皮。
想着等艾笑过来,她边哭边说两句好话,反正最后□□也不会响,找个绑匪故弄玄虚的理由糊弄过去,这事儿就算功德圆满。
艾笑肯定会答应的。
至少谭悦是这么认为。
但艾笑一点也不这么认为——她万万没料到这姑娘能为何子谦做到如此程度,简直惊呆了。
我当年都没这么拼过。她想。
林现给派出所的同事打了个电话,告诉他们不用来了,随即拉着一车倒霉孩子从这片人烟稀少的地方离开,掉头回城。
晚上六点。
闹钟里的指针正朝着下方靠拢。
艾笑坐在矮凳上用棉签蘸着碘酒给林现脸边的伤口消毒,背后的谭悦和她的“干弟弟”并排而站,两个人都很沉默,一副面壁思过的样子。
这年头的孩子个头都高的离谱,男生才十五岁,已经快到一米八了,一张脸稚气未脱,带着些许憨态可掬的傻意。
艾笑看着林现那道血痕,越想越生气,怒火一发不可收拾,扭头质问:“干嘛往下扔木板,这有多危险你知道吗?”
后者白长那么大个头,缩着脑袋声如蚊蚋:“……我就是想吓唬吓唬他。”
营造点气氛。
他但凡有主心骨,也就不会跟着谭悦屁股后面跑了。
“没事。”林现用舌尖顶了顶受伤的位置,“一点小伤而已。”
刚想去摸,艾笑连忙紧张地拍开他的手,“你别拿手碰,我才擦了碘酒的。”
她对脸边那道伤尤其关注,凑上前,眼睛睁得很大,一眨不眨地仔细观察,满心担忧地发愁道:“这不会毁容吧。”
艾笑靠过来的时候,身上有淡淡的清香,不像是香水味,大约是头发间的,微微带甜,随着吐息轻喷在唇边。
林现坐在那里没有动,视线落在她近在咫尺的耳廓,能看到边缘的一颗小痣,紧贴在耳垂附近。
眼见划痕不浅,艾笑又气不打一处来地对着后面发火:“看你们俩干的好事!”
如果谭悦和她有血缘,估计艾笑现在已经一巴掌扇过去了。
可惜没有,她不能越俎。
后者小心翼翼地拿眼神瞄她:“对不起……我也没想真的让你担心的。
“你别太生气……”
艾笑额头的青筋一阵狂跳,血压快被她这句道歉激得直线飙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