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饭,他去街边逛,看了戏园子的戏,去茶楼酒肆听了一些仙家八卦,又拐弯去兵器谱,挑了半天后,挑了一把银色的装饰刀,刚好配他的灵火铳。
然后他没有事情做,就闲逛,遇见自己认识的路,或者不认识的路,七拐八弯,没有明确的目的地,只是杀时间。日光从他头顶移动到斜前方,最后落下去了。
他觉得有点累了,于是找了个地方坐着。没什么人,一处偏僻窄巷后的小石桥,他坐在那上面,底下是干涸的河床,丛生着泛光的仙草,在即将到来的黑夜里泛着淡青的光华。
他想起他有一回去风洲找云错会和。
他们都是第一次去,云错先带人过去了,他随后才赶来。到地方的时候云错正好彻夜忙完了睡下,来不及给他接风洗尘,他就留了字条给他,说是自己出去转转。
可是还没转多少圈的时候,云错就跑出来找到了他。他问他“你连路都不认识,一个人,要走到哪里去?”
他有点奇怪“我又不会走丢。”
云错就不说话。
雪怀在小石桥边坐了一会儿,觉得自己休息好了,想了想不知道往何处去,于是又慢腾腾地起来,准备原路返回。
然而等他走到巷口时,却被一只手猛地拉了过去——天快黑了,这里唯一的光源只有远处人家屋里暖黄的灯火,只能窥见一个模糊的光影,却让人的眼睛看起来尤其亮。
他来不及说话,来不及抵抗,整个人就被摁在了墙边,死死地吻了下去。
唇舌交缠,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更加用力,几乎让他喘不过气来。
“云……错。”他只能断断续续地叫出这个名字,却受到了更加猛烈的侵占,他头一次觉得亲吻是一件疼痛的事情——眼前英挺的青年毫无耐性地啮咬着他的唇舌,顶弄他的口腔,随后才仿佛幼兽舔舐伤口一样,变得轻和温柔。
像他每回冲他撒娇的样子,又奶又乖,惹人心疼的。
“雪怀哥。”云错低低地叫他。
雪怀一边吸着气,一面冷笑着抬眼看他“现在就不用装模作样了吧,君上。”
上辈子他一直直呼他大名,云错没有表字,就这么一直叫了下去。到了后来不能这样了——君臣有别,他作为左护法,纵然关系再亲近,也不能直呼君主大名,所以就跟其他人一样,叫他君上。
云错眼神一暗,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哑着嗓子说“是。”
转瞬间,眼前的男人就恢复成了他白天里见到的那个冷漠、威势逼人的模样,他扣着雪怀的颈子,忽而一把把他整个人都扛在了肩头,几个错身,身边的场景就变幻了,不知道身在何处。
雪怀被他这么一弄,只觉得天旋地转,胃顶着云错的肩头,极为不舒服。
云错似乎察觉到了这一点,手里力度换了换,改扛为抱。雪怀天旋地转之中,两眼一抹黑,黑暗中什么也看不清,半晌后他只想起问一句话“这是哪?”
云错就这么随随便便地闯了进来,应该也不是寻常民宅。
云错说“是给你准备的地方。”
冰凉的捆仙锁拴住手腕,雪怀还没得及发问,云错便已经压了上来,吻住他的嘴唇。他全身都被牢牢地压制住了,连一丝一毫的空隙都没有。
像是有一团隐火在他眼前绽开,云错眼底闪耀着幽微的火光,深红的,可以说是毫无掩饰。他冷酷、贪婪,带着执着得近乎于偏执的占有欲,那是狼盯上猎物的眼神。
他的行为也正如一匹暴戾的狼王,云错单手轻轻掐着他的脖颈,随时提防着雪怀可能会有的反抗,而他的猎物却没有这样做。
雪怀没有任何反抗,甚至连说话都没有。
他眯起他漂亮的眼睛仰头看他,眼神柔和安定,像是某种默许。
唯有云错进入他的时候,他闷哼了一声,有点疼,但是都生生忍下来了。
云错用力地掐着他皙白的腰身,在上面留下自己的吻痕、指印,他嘶哑着开口道歉“对不起,我没学会,雪怀,我已经很努力在学了,但是我不知道要怎么长大,对不起。我一直在想这件事情,我做不到。”
“可是你说你不想理我了……雪怀,你告诉我应该怎么去做。”云错激烈地索要着他,雪怀皱着眉,闷哼出声。
明明他才是被压迫、禁锢的一方,可是云错的声音却委屈得很,“我会当仙主,我会去打仗,我不会再让任何人受到伤害了,但是我只想明白了一点,我上辈子做错了事情。”
雪怀想问他是什么事情,可是到底是一声惊喘被压在了喉咙里,化作一声缠绵的喘息,你轻,轻点,云错。”
他快要掉眼泪了,伸手挠住他的肩膀,“轻一点……”
和以前不一样,这次求饶并没有为他换来更温柔的对待,云错依然固执地在他身上征伐着,索取着。银发红哞的青年人低头咬住他的脖颈,用齿尖暧昧而黏腻地磨着那一寸薄薄的肌肤,声音含混不清,“上辈子我就不该让你当我的左护法,我应该直接立你为后,把你关起来,永远只许见我一个人。我就是这样的人,雪怀,我改不了,没有你,我什么事情都不想做。我怕你什么时候就不喜欢我了,走了,到时候你要我怎么办?”
他喃喃重复着,“你要我怎么办?”
雪怀默然不语。
片刻后,他轻轻说“傻。”
他伸手抚上眼前人的发“长不大就长不大吧,我还有一辈子来陪你,我昨天也想了一下。其实一对道侣当中,只需要一个人长大就好。”
云错怔怔地看着他。
他说着说着,忽而觉得眼睛有些酸涩。雪怀偏过头,用手背挡住眼睛“可是他们都在骗我。真的和假的我都分不清,他们只想让我把你骗来打仗。他们在利用你。”
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这种委屈,他就是觉得云错委屈而已。
他爱了两辈子,为了他放下骄矜和偏见的小仙郎,是别人眼里的“废子”。从小不得人青眼,这个时候还要被人利用。
大事当前,容不得他脆弱,也容不得他护短。所以他这次忍着,从仙洲一路忍到这里来,该做的事情都做了,这才把话告诉他。
“没事啊,雪怀哥。”云错看见他哭了,先是愣了一下神,然后急急忙忙地俯身亲吻他,“没事的,就算是你骗我都没关系。打仗是我自己想打,因为你在仙界,所以我会为了仙界打仗。不为别的,你是我开战的唯一理由。”
他仍然是浑不在意的样子。
雪怀觉得自己的眼泪要憋不住了,他哽咽着,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说什么“那你要好好打仗,不要受伤。这次我没办法陪在你身边了,我要回冬洲守着我们的仙民,我们都好好过完这一关,好不好?”
“我会的。”云错望着他,突然笑了起来,“你在心疼我,雪怀,我好高兴。”
不知什么时候起,云错放轻了动作,雪怀的呻吟也变得甜腻喑哑,听了让人焦渴不已。
他们一刻不停地做着,仿佛重临第一次时的迷蒙与困惑,整个天地间只剩下了这件事可以做,仿佛他们的身体纠缠直接穿越时间与死亡。
是一个像黄昏一样灿烂的、酣甜的梦境。
雪怀抱着云错的脊背,隐隐听闻外面有钟声响起。悠远沉重,闷闷地震在他心上。
他推了推云错,勉强问道“什么声音?你那边什么情况?你还不回去吗?”
云错低笑一声,俯身重新把他压回去“没事,是丧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