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白捏着眼睛上的手,理直气壮道“现在你是我的实验品,理应细细观察才对。”
他总有五花八门的理由。
薛琰放弃了,侧身躺着,道“你想观察,便观察吧。”
阿白将软刷放进药罐里,沾了一层水制的膏药,在薛琰裸露的肩头上慢慢地刷。
柔软的羊毛刺激着肌肤,在上面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轻打转,薛琰缩了缩脖子,抗议道“痒”
“才刚刚涂呢。”
薛琰窘迫道“我不动了。”
阿白一边涂抹,一边装作不在意的样子“你若实在受不了,把眼睛闭上就好了。”
越是闭上眼睛,肌肤触碰的感觉越是敏锐,薛琰以为他乱开玩笑,誰知道真等眼睛闭上了,一股困意涌了上来,止都止不住,不到片刻,便进入了梦乡。
他又睡着了。
等薛琰醒来,天空微微泛红,已近黄昏。
阿白还坐在他身边,一束银发垂了下来,在他胸膛上,轻轻划了一下。
痒薛琰打了个颤栗。
“刚涂好。”阿白收起刷子,道。
薛琰颔首,撑起胳膊,打算起身,却发现自己全身的衣物连着里衣和裘裤一起不见了,像只白面萝卜似的,坦荡荡地呈现在阿白眼前。
他一下子没回过神来。
阿白用他的刷子,刷遍了他浑身的各个角落。
“你”
“怎么了”阿白贴心地将衣服盖在他身上,笑道“你看,多好,明天寨子里的人,也都能看见你了。”
“嗯。”薛琰默默把递来的衣物盖在了自己的腰下方,遮住了大腿,和大腿上面的部位。
他抹了抹自己的嘴唇,嗫嚅道“你的药膏在我唇上也抹了吗”
“当然。”阿白一脸戏谑“若是其他地方涂了,嘴唇不涂,寨里人看了,便是没有嘴唇的怪人,会把他们吓坏的。”
像哄小孩似的,到底谁是大人,谁是孩子
薛琰撇开脸,尴尬地点了点头。
然而第二日还未到,山寨里便发生了动乱,阿白被屋外的叫嚷和吵闹声惊醒,揉着眼睛往外看去,竟是寨里的小喽啰猩红着眼互砍,很快,鲜血便溅到了房门上。
阿白顿时清醒了,是三当家要反了。
自古以来,反水就没有不伤及无辜的,这也是三当家忍耐将近十年的原因,不到万不得已,自然是不想豁出性命的,老寨主淫乱多年,早已拖垮了身体,当年练就的武功忘记了大半,如今又备受厌恶,连寨中女眷都不愿帮他。
老寨主被三当家按在他那张老虎皮椅子上,愤怒地吼着“你背叛了你拜把子的兄弟,你会遭报应的”
三当家冷笑“你当初抢我表妹当妾的时候,怎么不想想我是你的拜把子兄弟”
“不都是你自己愿意”老寨主浑浊的眼睛里充满了嘲讽“大婚前几日,你还特地去邻镇打磨了一把铁剑,卑微恭敬地送与我,过去这么多年,难道你忘记了”
三当家目光一利,从腰间缓缓掏出长剑,冷声道“我赠与你的,可是这把”
老寨主脸色变了变,看来是了。
“事到如今,你还不懂吗”三当家举起长剑,狠狠道“我将此物送与你,为的就是有朝一日,用这样东西,像现在刺进你的心脏。”
说罢,便眼睛眨也不眨地捅了进去。
鲜血溅射而出,喷在三当家的脸上,映射出他嗜血、几近疯狂的面容。
门前门后围了很多人,除了对老寨主极为忠心的几个,其他没有一个为他出声说话。
空气仿佛陷入了寂静,一根针跌在地面都能听到声音。
“他死了”
“他终于死了”
“太好了”
随着第一声欢呼,气氛终于雀跃起来。
老寨主睁着眼睛倒在血染的红地毯上,满脸的不敢置信。
阿白从人群中默默退出,回到屋里收拾行李。
薛琰奇怪地问道“你要去哪”
“老寨主死了。”阿白解释道“我巴不得他去死,不过再怎么样,也是我的父亲。”
薛琰愣了愣。
“接下来,就是他们的狂欢。”阿白的目光转了转,朝着楼梯下方望去。
老寨主死后,杀戮没有停止,反而迎来了一波又一波的死亡,他们把仇恨的目光放在印象里,曾经仗着老寨主扬武扬威的几个孩子中,既然父亲受到了惩罚,那么他的子女呢他的子女身上,也流淌着罪恶的血液
这场来的太匆忙,幸好阿白的行李不多,收拾起来也是一会会的时间,他从窗口跳走,恰巧躲过了这场灾难。
几日后,寨外的土地里,插着一根又一根的长矛,长矛上挂着几颗头颅。
有老寨主,还有他的几个儿子的。
阿白道“被压迫的同时,还带着痛苦、憋屈、怨恨,一旦脱离了这种束缚,就会触底反弹。”
薛琰仰头,看着长矛上冲天的怨气,问“老寨主贪婪淫邪,罪不可赦,那他的孩子,又做错了什么,要被砍下头颅,挂在长矛之上”
阿白想了想,才道“可能是因为,人在谴责和发泄怒意时,不太会过于考虑对错,他们是罪人的孩子,便也是罪人,应该受到同样的惩罚”
但,他们真的是罪人吗
“现在,我们该去哪”
如今的山寨,像一家巨大的屠宰场,再也回不去了。
阿白掂着肩上的包袱,回答道“找伍贾万。”
“嗯”
“我爹死了,我便可以找他报姐姐的仇了。”
阿白曾经伤心痛苦过,后来,就再也不说起他姐姐的事了,薛琰以为他已经放下,没想到他只是没有提起,心里却一直记着。
薛琰蹙眉“你打算怎么报仇”
阿白狡黠道“又不是报复你,这么着急做什么”
薛琰点了点他的太阳穴,没好气道“我是怕你做傻事”
毕竟万物皆有因果,你杀了人,得到一时的痛快,紧接而来,便将迎来无尽的恶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