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研并未和一期一振同行来到这里, 最初他们四散降落各地,药研一直孤身一人,后来碰上了乱,对方笑嘻嘻的表明要独自前行,药研劝说无果后, 留下一句“有需要帮忙随时找我”就来到了静冈。
那晚时政强行切断了白镜和本丸的灵力联结, 手法卑鄙导致白镜被灵力反噬重伤,虚弱之际被乘虚而入, 身中一刀。
那一刀来自于佛刀数珠丸恒次, 充满佛性的杀人之刀,他从不轻易出手,即便被审神者任命为队长也多是干净利落, 从不多余, 倒很有白镜的风范。
药研借近侍的便利,通过白镜和时政的文书来往,与之暗地里保持联系, 那一晚,时政以冠冕堂皇的“因与暗堕本丸商业来往的嫌疑特此逮捕白镜前往时政总部接受调查”。
事实上,谁都知道这个理由简直荒谬,白镜百分百去了就再也回不来,他也深知这一点, 所以选择了拒绝。
要说白镜和暗堕本丸勾结, 没人会信, 时政根本就是随便找了个罪名按在白镜头上, 他们是因为白镜越来越强害怕失去控制才率先下手。
那么配合时政行动的刀剑们又是因为什么
一期一振找到药研时,药研正收集着白镜的消息,以及试图联系其他短刀们,一期一振的出现让药研惊愕,他心痛于兄长的堕化程度,更对一期一振的提议心生犹豫。
“兄长能找到这里,说明你也看到他了吧”
药研站在一期一振的身侧,握住他的手,一期一振双手冰凉,毫无当初温热的触感,但所幸,药研收到了回应,一期也回握了他的。
“我们的大将,兄长要去看看他吗”
一期一振水色的发梢沾染被火灼烧的焦黑痕迹,漆黑的长袍裹住他修长的身体,似乎要与这黑夜融为一体,可他有双璀璨迷人的金色眼瞳,这双眼睛是他留下的最后一点属于刀剑的颜色。
虽然他的手再也无法温暖他的弟弟。
“不去了。”
一期一振嗓音沙哑低沉,依稀残存着曾经的温和,“以后再也不要打扰他。”
药研皱眉,漆黑的发下,紫色的瞳溢满执着,“但是,大将将加州清光带在身边,为什么呢,因为是唯一一把毫无威胁的刀剑吗真是,太小看我们了。”
药研清冷的眸光望向不知名的某处,“应该把大将拉入和我们同在的地狱。”
一期一振垂眸,抬手揉了揉弟弟的发,“你不要也堕入和我同样的境地,这种滋味我一个人知道就够了。”
刀剑之心堕入深渊,他们会变成极为可怕的怪物。
一期一振能保持冷静实属难得,他将自己的心境控制在可掌控的范围内。
但他感觉很糟糕,他不希望药研也放任自己。
药研乖乖的被一期摸头安抚,他们在等着最后一班的列车。
只是,今晚他们注定无法顺利离开。
白镜和本丸的联结因为时政的算计被强制解除,白镜和刀剑们的契约也遭损坏,但凭借着残存的契约印记,他们也能互相感知到对方。
当白镜出现在他范围一百米内时,一期一振就发现他了。
他的大将,以及他曾经的同僚。
“你们在谋划什么”
少年站在夜色下,隔着轨道,注视着他们,他的肩头站着乖巧本狐狐之助,手中的武器是难以上手却被白镜使用的很顺的加州清光。
整个本丸,除了太郎,没有白镜无法上手的刀剑。
包括此刻站在他对立面的药研和一期一振。
“大将还真是一如既往的直白。”
一期一振拦下意图出手的药研,他轻笑着,可破损的喉咙再也流淌不出曾经悦耳的音色,沙哑的像被烟熏过。
“能否给我一点处理私事的时间,若我到时还活着,一定前来跪在大将面前请罪。”
身为栗田口家唯一一把太刀,云淡风轻的说出这种话,白镜一个字都不信。
这个人,已经背弃了身为刀剑的道义和忠诚。
白镜冷言冷语“够了吧,一期一振,你跪在我面前请罪我可要担心你是否会突然掏出武器直刺我的心脏,毕竟这种事,你曾经差点就做了。”
“那次啊”
一期一振如流光艳丽的金色眼瞳荡漾着俘获人心的歉意,“那次,冲动了,因为大将总有轻易将人激怒的本事,我无法堵住您的嘴,当然,也无法伤害您。”
“万分抱歉,大将,请您原谅背负罪名的我吧。”
一期一振弯腰,九十度鞠躬,胸前黑色的麦穗装饰轻微晃动着,一个极其微妙的弧度,这样迟来的道歉和虚伪的忠诚在濒临暗堕,被黑雾笼罩的刀剑身上,讽刺至极。
白镜眼中平静,毫无波澜。
“你的悔过,毫无价值,一期一振。”
一期一振脊背绷直,停留在那讽刺的弧度许久,才缓缓站直身体,他的指腹无意识的摸索着本体的刀柄,也许他自己都没发现他的动作。
一期一振呢喃着“没关系,毕竟我从不需要您的原谅,大将。”
药研敏锐察觉到一期一振的变化,“一期哥”
一期一振没有回应。
糟糕了。
“我们离开吧,车来了。”药研不想离开,可一期似乎不太对劲,药研不得不劝他冷静。
列车在视线尽头出现了亮光,越行越近。
直至快速的介入白镜和他们之间,呼啸而过。
滴滴的警示声有规律的响起。
列车还在行驶着。
然而一期一振却不在原地,药研咬着牙,踏上列车的车顶,跃了过去。
一期一振如一把杀人的剑,浴血凶残,他陷入了深渊之中,拔出本体如白镜讽刺的那样对他亮出了尖锐的武器,直刺心脏。
一期一振几乎能猜到白镜在想什么,也许在想这振刀也不过如此吧。
黑夜中的药研速度堪堪能赶上一期一振,但却无法阻止他的攻击,“一期哥刚刚让我不要再打扰大将的是你吧为什么现在最不冷静的还是你”
药研正准备拔刀用自身去阻拦一期一振,他们做不到佛刀数珠丸恒次可以背负弑主的罪名,可以承担将本体的刀刃刺向审神者的反噬。
一期一振若真刺下了那一刀,他便再也醒不过来了。
药研刚拔出本体,一期一振的刀刃已然靠近了白镜。
白镜随时应战,加州清光身为他的刀剑也做好了随时斩落同僚的准备,但迎击一期一振攻击的却是另一把华丽的大太刀。
有个高大的男人挡在白镜身前,彻底阻挡了白镜的视线,可及范围内只有大太刀黑色的小袖,腰侧摇晃的金色的麦穗装饰,长长的马尾发梢扬起,撩过白镜的鼻尖,微痒。
白镜蹙眉,“谁允许你挡在我的面前这是我和叛主之刀的战斗。”
太郎太刀无动于衷,双手握刀迎击一期一振的攻击,两把刀相碰发出刺耳的撞击声。
岩浆似得金瞳被寒冰覆盖,冰冷带着敌意,“一期一振,你在心也堕入深渊了吗。”
淡淡的黑雾萦绕在一期一振的刀身上,秀丽的青年满目杀意,“继加州清光后,大将的容忍度越来越高了,连从来都不上手的太郎也成为你的佩刀了吗。”
狼狈到如此境地。
让人可惜。
“大将还未原谅我。”
大太刀的本体和他幻化的人形极为相似,锐利的刀锋,难以上手到不现实的强劲,审神者无法以武器使用他,那么太郎就靠自己成为审神者的护盾。
“主人,就让身负罪名的我斩落叛主之刀作为戴罪立功的筹码。”
大太刀刀身凌厉而优雅,但在实战中却因为长度难以施展,但若为了主上的尊严和荣誉,太郎愿放手一搏。
他的主人虽然冷漠无情,但对有功刀剑却毫不吝啬信任和夸赞。
加州清光能被白镜拿在手中,更大的原因是因为保护了和药研战斗时毫无武器的白镜。
两把刀瞬间交战在一起,伴随着列车的轨道声。
白镜从未使用过太郎,只在对方上阵时一时好奇本丸最难上手大太刀战斗时的风姿,偶尔观察过。
太郎刀法利落,因为刀身长度比起其他刀剑要更不方便一些,摒弃了花招和多余的起势,月色下流畅简洁的弧度,淡银色的刃光在白镜眼底留下印记。
“真是漂亮,可惜”
“可惜无法为你所用。”加州清光补充了白镜未尽的话语。
白镜感慨“清光如此懂我的心,为何我当初未及时发现你的聪慧”
如果加州清光此刻是人类形态,也许会羞恼红了脸,“因为你从来不喜欢爱撒娇的刀剑,大将偏心药研和三日月他们,我既没有短刀可爱,也比不上天下五剑的风采,也就难以上手的挑战让主上曾宠爱了我一段时间。”
“清光在委屈吗”
白镜观望着战斗,一边道“我现在可就只有你一振刀剑了。”
加州清光内心掀起细小的波澜,可又恢复了冷静。
这是一把看透现实的加州清光,譬如他已经认清了向他的主上求宠爱是件非常不明智的行为。
“即便是如此境地,若主上有别的刀剑可以选择,也不会选择我吧。”
清光这句话说得很口不对心,可白镜偏偏没听出傲娇刀剑的另一层含义,白镜认真思索片刻,居然点点头。
“恩,确实无可选择。”
加州清光顿时气的不轻。
“你在看戏吗”
药研从轨道另一边越过来,他无法插入一期一振和太郎之间的战斗。
“只要你一句话,太郎太刀一定会收手”
药研走近白镜,那人较之以往更单薄的脊背和被戒备覆盖的灰蓝色双眸,短刀清冷的紫瞳中阴冷不甘各种情绪交织,最终沉淀仅有对兄长的担忧。
白镜冷漠“一期一振要杀我,太郎为什么不能替我斩杀弑主之刀你是他的弟弟,自然向着他,我是你曾背叛的主上,你自是不会在乎我的死活。”
他们的审神者向来不是通情达理脾气温和的人,脾气上来所说的言语字字含刀,毫不留情。
药研几欲咬破了嘴唇,但白镜说的是事实,从他的立场来说,他们只不过是可恶该杀的叛主之刀。
而此境地,也是药研曾预想过的。
“你说得对。”
药研沉下声来,“但如果你陷入危险,太郎太刀也一定会放过兄长来保护你”
白镜皱眉,警惕望着药研。
短刀在夜晚比在白日实力完全两个等级,但药研对上有武器的白镜并没有胜算。
但太郎太刀只要看到白镜陷入危险,便无法再冷静,比起戴罪立功,太郎显然更看重主上的安危。
药研计划得很合理。
但他忽略了白镜的反应。
一个个的似乎都很喜欢自顾自安排,却忘记了别人是否会配合他。
白镜已经烦透了其他人试图利用他安排他的任何行为,相泽消太一个人类也就罢了,眼前区区一个叛主的混蛋,也胆敢试图利用他
真是不知所谓。
太郎太刀一直注意着白镜这边的动静,见药研对白镜出手,身形微滞,可还未转身,就听少年厉声喝道“专注你的战斗这振短刀,我自己解决”
连药研的名字都不喊了,可见白镜此刻愤怒到何种程度。
太郎太刀静下心来,专注面前和一期一振的战斗,眼前濒临堕化的刀剑让人心惊,无法理解一期一振为何会堕落到这种地步。
“主人从未苛待你们,能告诉我原因吗堕入尘世深渊的原因”
大太刀眸光被寒意笼罩,一如他一往无前的攻势。
一期一振因堕化而实力暴涨,太郎很快负伤。
一期一振眼中飞快略过什么,又归于死寂,余光瞥见药研和白镜的交战,黑发少年出手即死招,即便实力大不如前,也能将药研逼退,被他握在手中的加州清光大抵也是高兴的。
一期一振闭上眼,再度睁开,瞳孔中挥散不去的黑气稍微淡了些,“有情感的生灵终会堕入尘世,太郎,你也在此中,只是我比你多了一个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