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谢玉对二人处处优待,但行至御花园却还是让二人在廊下等候。
与之的还有十几名通过初选的秀女。
对于谢玉安排在此等候,晏淮清并不恼,抬头去看安浅,此时也安静的等候。大梁重礼,在此等候的各秀女皆是嫡出,官宦人家,大家闺秀,该有的仪态一分也不会少。她从安浅身上收回目光时,瞥见不远处屏风后一道明黄若隐若现。
未待多时,除她们二人外的选秀便结束了。
得选者未神情倨傲,落选者也未低落沉郁。这入宫为妃,是好是坏,谁人能说得清楚。
谢玉从屏风后来,拂尘随着他步伐在空中来回摆动。他对着廊下仅剩的二人笑道:“二位,随咱家来吧。”
晏淮清与安浅走上回廊,回廊并不长,一眼便能望得到阻隔的屏风。她们在屏风后站定,只听谢玉高高一声,“摄政王之女,晏淮清。殿阁大学士之女,安浅。面圣!”
二人从屏风后依次走出,便跪下行礼,“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二位美人平身吧。”
戏谑的声音响起,晏淮清抬头,只见高座上,江漓双腿搭在金漆雕龙扶手上,侧躺着,金玉龙冠束起半个脑袋的发量,其余留在脑后。因着侧躺的动作,黑发荡在半空中。
晏淮清微微一愣,那玩世不恭的傀儡皇帝此时眼前蒙着一根黑布。
他并没朝亭中投来一眼,方才中选的秀女也都是他顺“天意”胡乱指的。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他江漓今日随便点了谁赐了玉如意,于另一边都说不清。
蒙目遮心,顺从“天意”。于太师亦或者沈复卿,他并未偏向任何一方,也无任何斗争心思。在他们两党中,他江漓还是一个可随便拿捏的傀儡,一个两党都能挟持以令诸侯的棋子。
江漓慢悠悠道:“朕当年在将军府时便觉得淮清日后定是个美人,这几年听得有言,晏家小姐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是京城第一才女。”
晏淮清道:“回皇上,第一才女乃是淮清庶妹。”
江漓道:“哦?朕记得她向来爱舞刀弄枪的。”
竖立两旁内监,有一人低垂着头,闻言一愣,不动声色地朝高座望了一眼。
兴许是扶手太硬,枕着难受。江漓双臂托在脑后,接着道:“你们二人,一人是摄政王嫡女,一人是殿阁大学士嫡女,世家大族礼教森严,想必二位美人自是秀外慧中。又都美貌非常,朕恨不得有两支玉如意。”
皇帝轻佻,二人早已耳闻,此番他如此厚颜无耻,亭下二人倒也不觉得出乎意料。
江漓摸索着拿起桌案上通盈的玉如意,道:“朕素来听闻安陆康之女有沉鱼落雁之姿,可惜不巧,朕今日不宜睁眼,不能早些目睹美人芳容。二位美人难分秋色,这支玉如意朕也不晓得到底该赠给哪位美人。不如这样吧,朕也不晓得左、右美人到底谁是谁,朕就顺着天意赠物吧。”
说罢,江漓拿着玉如意对着亭下几人。
不比前面几组人数较多,江漓的玉如意无法准确的指到亭下二人。只见他拿着玉如意隔空画出一个圆来,又胡乱画了一通。碧绿通盈的玉如意巧妙避开参选的二人,玉如意头部弯曲,雕刻粗细相间的纹路,带着“回头既如意”的寓意直直指下亭中一个内监。
纵然被玉如意所指,那名内监面上并没有过多的波澜,一双眸子冷寂如冰山之巅,再加之眸上一指位置处,两道眉峰微微翘起,竟凌厉地将人逼退三尺。
众人顺势而望,晏淮清却面上不好看,但见到晏绥九心却微微踏实了些。
“谢玉,朕选的美人好看否?”
龙椅上,江漓难得的坐正了身子。他双腿张开,收回玉如意的手肘挨在膝上。纵是傀儡皇帝,此时总算了有了帝王睥睨天下的气势。
谢玉嗫嚅:“万岁爷,要不您重新再选选?”
江漓道:“为何重选?朕倒要看看朕是选了冰美人淮清,还是柔美人安浅。”
说罢,便伸手一把拆开遮目的黑布。
他还记得刚刚玉如意指示的位置。
一眼投去,身形一顿,周遭寒气逼来,如同身处千年玄冰之上。
记忆中,那个双手沾满血的女人眉目都是戾气。
那个狠毒的女人,歹毒到可以将身怀六甲的嫔妃带至春楼,遭数人凌.辱,一尸两命。歹毒到利用四岁稚童的性命,七窍流血,无辜惨死。可以歹毒到日日在香料中下毒,丝毫不念十二载夫妻情分。
情分?
他与这种女人又有何情分?
江漓心开始颤抖起来,那人正静静的望着自己。目光对视,江漓下意思想要逃开,却是强迫自己睁大了眼去看她。看她面色平静,看她跪下来,看她毫无眷恋地收回目光。
江漓简直想跳下去,掐住她的脖子,大声质问她,怎么敢,怎么还敢若无其事地出现在他面前?
亭下静谧如水。
谢玉许久没见过江漓如此模样,古怪地看了眼晏绥九,没有发现异常后,便开始为自己主子化解尴尬,跪下身来道:“奴才恭贺万岁爷,这下可看清安小姐的相貌了。”
遮挡众人眼线的桌案后,江漓拳头握紧,仔细便可听见骨节捏得“咕咕”作响。
良久,传来年轻帝王的声音,音色低沉,分不清那人喜怒。
“哦,朕的禁宫何时有这般清秀的——奴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