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淮清与宋氏自人群中走出,下人跪安行礼后,看着事态越发严重,也怕引火烧身,除了庭院中仍旧跪着的几个未被指认出来的人证,现下也尽数散去。她看着晏绥九,嘲笑道,“身正不怕影子斜,就怕妹妹不敢!”
“有何不敢!”晏绥九回望,她尽量敛起眸中的仇恨,发间的步摇被寒风吹得泠泠作响。
昨夜下了雪,太师府北房的瓦顶上覆着皑皑白雪。晏绥九看了眼北房上的积雪,覆在枚於耳边说了几句便快步走进屋内。
宋欣率先进屋,他半跪在晏康越案前,“末将领罚。”
晏康越面色已经是极怒,也不看宋欣,只冷冷扫了一圈他身后的几人,触及到苏楚,他眉头一皱,继而跳转回来,“军杖五十。”
“是!”
晏康越心中,晏绥九与晏淮清相争他从来都是看在眼里,只是女人家的争争吵吵无伤大雅便也未多言,今日如此,竟丝毫不顾后果,是他,太过纵容了!
“父亲!”晏淮清上前一步,似乎没瞧见高座上那人已经是压着怒火,“妹妹她好大的胆子,毒害了当朝王爷,竟还要将脏水泼给九儿!”
晏绥九冷笑,“梅花糕是你昨日差人送来西院,你如何解释?”
“你有何证据,能证明是我将送给妹妹梅花糕!我与定王无冤无仇为何要毒害他,倒是妹妹你前些时日可是嚷着要杀他呢。”
晏绥九想到江重惨死,眉间挂了薄怒,“你当然不是想要害他!你真正想要害的是我身边伺候的丫鬟,枚於!”
她声音低沉,怒斥晏淮清罪行,“当日姐姐梳了惊鸿髻,妹妹严惩了嫡姐身边的了春,哪知了春受罚后郁郁寡欢,一时想不开自尽身亡。嫡姐你便怪到了我的头上。我不吃甜食,晏府上下皆知,姐姐你便差人送来这盘下了剧毒的梅花糕,你算着我不吃甜食定要将梅花糕赏给下人吃,而我身边伺候的人也只有枚於一人。姐姐的动机,便是以枚於一命换了春一命,不知妹妹所言对否?”
“妹妹说的言之凿凿,倒是拿出能定罪的证据,左右不过空口白话,却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晏淮清柳眉横竖,“妹妹也知道了春因你而死,我却为何还要差人送你梅花糕?但看妹妹能说会道,巧舌如簧,条条框框一一道来,莫不是我没有做过,还真要为妹妹鼓掌叫好,妹妹神机妙算,我若真送了梅花糕,以妹妹的聪明才智怎会不辨其中有诈?”
提及了春,宋氏担心晏康越追问起惊鸿髻的事,不动声色了拉了拉晏淮清衣裙。
晏绥九看在眼里,声色更冷,“梅花糕形如梅花,便得名梅花糕,府邸能做梅花糕的厨子不在少数,姐姐可莫忘了,当年先帝赏的玉蝶!府邸的厨子做梅花糕时都爱比着玉蝶来做,我曾见过几次厨子做的梅花糕,形像玉蝶,与外面的梅花糕甚是不同。再看这盘梅花糕,虽做工讲究,却是规规矩矩十分普通,全然没有府中厨子作出的梅花糕那般存着巧妙心思。京城酒楼甚多,但能做出此梅花糕的厨子定然手艺也是数一数二,我已派人去找,不多时便能寻到证据!”
“不必!”
晏康越开口,早在宋欣带一众人进门,他心下便已经了然。召各柱国进京,此计是晏绥九献上,她便能懂江重在当中重要性。又怎会去毒杀江重,打自己的脸。他刚刚让宋欣领罚,便是罚他一叶障目,才看不出其中所以然来。他从软簟上起身,走到众人前,“焚林而田,竭泽而渔。九儿,夫尺泽之鲵,岂能与之量江海之大哉!”
说罢忽的抽出宋欣腰间长剑,向晏淮清劈去。电光火石间,晏绥九只感到脸上溅了两滴水,待反应过来后,只见宋欣挡住晏康越摧枯拉朽的一剑,长剑贯穿他肩胛,血水顺着玄铁剑刃滴落在地板上,他额上皆是细汗,因着忤逆了晏康越,他咬牙道:“末将罪该万死!”
晏淮清被晏康越此举吓得失了三魂七魄,待她回过神来,眸中一沉,像是惊讶晏康越竟起了杀心,不可置信喃喃,“父…父亲?”
宋氏已经吓得腿软,瘫坐在地上。
晏康越此人狠戾如此,就算是自己偏爱的嫡女,如今碍着了自己的千秋霸业,当下也是狠绝,丝毫不讲人情。
“去祠堂跪着,没有我的命令不许出来!”
晏绥九见此,心下一沉,知晓此番已经是晏康越最轻微的惩罚,她看着地上汇聚成一滩的血迹,暗道不妙。
作者有话要说: 夫尺泽之鲵,岂能与之量江海之大哉。出自,战国·楚·宋玉《对楚王问》
意思就是:见识短浅的人,没有长远的目光,不能委以重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