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不是孟行悠从小到大,就没让人省心过,鬼主意一堆,我行我素惯了,那些出格的事,若真的要桩桩件件来论一论,怕是一天一夜也说不清楚。
孟母觉得自己可能潜意识里,已经对这孩子时不时制造出来的惊吓,有了一定的免疫力。
所以她是办公室里,最先回过神来的人。
“孟行悠,你发什么神经?”
孟母声音很冷,是真的动了怒,孟行悠心里咯噔一下,但她不能退让。
“我只去我分数能上的班。”
孟母实在压不住火,瞪着她:“你给我再说一遍!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识好歹,我做这么多到底是为了谁?”
孟行悠小声回嘴:“难道做事凭实力都是错的吗?”
女生直立站着,身形纤瘦个头不高,校服穿在她身上宽宽松松,皮肤白净,头发被扎成利落的马尾,额前无刘海,有几缕碎发垂下来,随意自然不失美感。一张没花心思打扮的脸,却很容易让人记住。
特别是那双眼睛,眼型偏圆,乖巧又可爱,称得上是五官的灵魂,周身那股唬人的无害气息,就是从这双杏仁眼里透出来的。
在这个看脸的年代,她算是不费功夫就能得到陌生人好感的开挂类型选手。
萝莉软妹娇俏可欺,多少宅男的理想型,就搁这站着,迟砚却越瞧越觉好笑。
孟行悠上次在高速那副吊儿郎当样他还记忆犹新,这前后反差太大了点,堪比人设崩塌现场。
她刚刚说什么来着?她也要自己考?
真有意思。
迟砚拉着行李箱往外走,勾勾嘴角,办公室的争吵声被他甩在身后。
赵海成看孟母的手都扬起来,忙起身拦住:“孟太太,别激动,有话好好说。”
他教书多年,这种情况还是第一次碰到。
孟行悠转来实验班的事情,上周校长已经跟他谈过,今天家长领着来,不过就是走个过场,这事儿早就已经定下来。
结果学生本人还不愿意。
挺有个性。
孟行悠知道自己单枪匹马,持久战绝对不利于我方局势,她撂下一句狠话:“反正我不转班,你如果非要给我转,这学我就不上了。”
趁孟母再发作之前,孟行悠转身就跑,脚底就抹了油似的。
跑出办公室后,还能听见孟母跟赵海成在里面掰扯,无非是“不求上进”、“顽劣不堪”、“养了个白眼狼”这些话。
孟行悠惊魂未定,拍拍胸口,靠墙角站着,从兜里掏出手机,给孟父发了一条短信过去,内容简洁,直奔主题。
——“老孟,我把你老婆惹毛了,你记得哄,做好善后工作。”
孟父估计还没到公司,难得秒回。
——“因为转班的事情?”
知我者爸爸也,孟行悠心想,家长中总算有个能正常沟通的,于是添油加醋地卖惨。
——“对,老孟,你好好管管你老婆,是钱太好赚还是你魅力不够,方女士怎么天天盯着我不放?”
——“我昨晚都发现自己有白头发了,你看这事儿给我愁的。转班是不可能的,这辈子都不可能转班的,你们这些生意人,不要把商场圆滑那套用在我这个祖国小花朵身上,不合适,我是个正经人。”
——“成,那你以后就自个儿成长吧。”
孟行悠感动得只差没钻进手机,搂着老父亲好好称赞一番了,结果下一句,立马给她打发到北极冰川去。
——“另外,这回被克扣的零花钱,小花朵你自己兜着,毕竟你是个正经人。”
——“开学愉快,宝贝儿,爸爸爱你,你做的决定爸爸都支持。”
孟行悠:“……”
你老婆克扣我零花钱还让我自己兜着,你这是支哪门子的持啊我的亲爹!
孟行悠在墙角独自哀伤了会儿,听见教学楼下喧闹起来,走到走廊往下看,原来升旗仪式已经结束,大家正往各自教室走。
她估摸着孟母跟赵海成也聊得差不多,迈着小步子晃到办公室外面,正要探头往里偷看,跟从里面出来的孟母撞个正着。
孟行悠冲她笑,孟母甩给她一个白眼,直接走人。
孟行悠忙跟上去,嗲着声音讨好:“妈妈,你要回去了吗?我送你到校门口吧。”
孟母根本不买账:“谁是你妈?”
“当然是美若天仙的您呀,我最爱的妈妈。”
“什么声音?哪个猪在放屁?”
“……”
孟母冷哼一声,撩了一把头发,一肚子气憋着,对这个女儿又气又恼又无力。
“孟行悠,我现在是管不了你了,你有主见得很,我在你心里就一恶霸,得,反正你以后考倒数第一,也跟我没关系。”
孟行悠眼神真挚,跟她承诺:“妈妈你放心,这个第一,不管是正着数还是倒着数,我都是考不到的。”
孟母:“……”
如果有一天她英年早逝,肯定是拜亲生女儿所赐。
她就不明白了,家里往上数好几代,就没出过孟行悠这类一句话能把人噎死的品种。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生她的那天雷雨交加,产房的灯闪了两下,让这孩子基因突变,变成一个来折磨她一辈子的冤家。
孟母看时间也快来不及,她还约了客户谈生意,没空跟孟行悠继续掰扯,踩着高跟鞋往前走,见孟行悠还屁颠屁颠地跟着,回头警告:“你再不回教室上课,咱俩的母女关系,今天就玩完。”
“……”这么严重。
孟行悠一个脚刚抬起来,听见这话,一动也不敢动,就这么保持金鸡独立的姿势,目送孟母离开,直到看不见背影,她才把脚放下来,擦了一把额头不存在的冷汗。
回教室前,孟行悠被贺勤叫去办公室,谈了几分钟的话。
大概意思就是,她还是在平行班待着,转班的事儿到此为止。
贺勤说完,本着一个班主任的职责,多啰嗦了一句:“孟行悠,你妈妈还是为你好,别跟她记仇,事后记得道歉服个软。”
孟行悠连连点头:“知道了,勤哥。”
贺勤今年25出头,研究生刚毕业一年,没什么老师架子,第一次带班当班主任,军训期间跟班上学生处得不错,大家私底下都叫他勤哥。
“办公室里要叫我老师,行了,回教室吧,马上上课了。”
“好的,勤……贺老师。”
从办公室出来,若不是估计走廊人来人往,孟行悠真想蹦着走,来表达一番自己的喜悦之情。
孟母虽然生气,但关于转班问题的这场战役,还是以她的险胜收尾,可喜可贺,值得被载入史册。
孟行悠进教室的时候,上课铃刚响。